启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依据牧人的习惯把表往后调了两个小时,改为本地时间。之前我一直用北京时间。
冬牧场最新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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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是游戏中的劳动,将来会成为生活中的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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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的命运又如此圆满地嵌合在眼前的自然中——羊多像植物!在春天里生发,夏天里繁茂,在秋天留下种子,又以整个冬天收藏着这枚种子,孕育、等待……赶着羊群走在荒野里,想到它们大多数都有孕在身,想到这些都是平静而充实的母亲,便觉得这个冬天真是意义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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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达是牧人的孩子,他当然是热爱牧场的,却更向往牧场之外的闪亮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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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受伤这件事的严重性远远排名在几只炸糊的油饼之后。又好像表现出对病痛的重视会是多么丢脸的事!这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的坚忍与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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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我的行为,大家都劝说:“够啦够啦!它是狗嘛。”居麻又说:“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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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才能算是真正的家。虽然没有牢固的房屋,没有体面的家私,没有便利的生活……但是,羊群在这边,牛、马、骆驼都在这边,所有的财富和希望都在这边。这边才是最踏实的所在。而乌河之畔的那个家,那个水泥和砖块砌的整齐高大的房子,则是单薄、冷清的,它只是一处附属之地,只能依托这边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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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人永远都有最低限度的生存保障,永远都有无数活下去的机会——在那些地方,“活下去”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事是“活得更好一些”。可荒野不。在荒野里,人需得抛弃多余的欲望,向动物靠拢,向植物靠拢。荒野没有侥幸,没有一丝额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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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是浅色的,无边无际。而天空是深色的,像金属一样沉重、光洁、坚硬。天地之间空无一物……像是世界对面的另一个世界,像是世界尽头的幕布上的世界,像是无法进入的世界。我们还是沉默着慢慢进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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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比荒野还要大,被“大”的事物吞噬,其恐惧远胜被“凶猛”的事物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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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并不是全部,我还以更多的耐心展示了这寒冷的反面。那就是人类在这种巨大寒冷中,在无际的荒野和漫长的冬天中,用双手掬起的一小团温暖与安宁。虽然微弱,却足够与之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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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牵着驼队,孤独、微弱地走在沙漠中。整面大地空空荡荡,天似穹庐,唯一的云停在天空正中央。那是一团台阶状的梯云。前后无人,四顾茫茫……那感觉既非凄凉也非激越,说不出的怅然,又沉静。千百年来,有多少牧人们以同样的心情孤独地经过同一片大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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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牧业上的孩子,小的时候总是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一旦长大了,又总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如此缓慢的成长,如此迅速的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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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寒冷的日子总是意味着寒冷的“正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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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离开这个家庭时,我挑一个光线柔和的黄昏给这夫妻俩好好地照了一张相。看照片时,居麻沉重地说:“我明明在这边,你嫂子的头为啥要往那边偏?可能不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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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童年”这个东西,到底是有趣的还是无聊的。许多看起来没一点意义的事都会被他做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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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生活如此平凡,哪怕什么都不曾发生,也总有什么渴望拿出来分享,总有什么想要前去求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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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操心那也操心,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聒噪地团团转——这种人最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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馕能给人带来的,是坚强和充实,很少带来柔软和温暖。它要靠奶茶或肉汤泡软,靠唾液和胃液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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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背雪时,当我看到扎达从北面远远的沙丘上微小地、耐心地走来,一手拎一棵梭梭柴,身后跟着熊猫狗。白色世界无边无际……便莫名地感动。为一些最深处的缝隙里,最哑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