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讲一个我怎么追到我那个美丽的妻子的感人故事,可是后来发觉故事本身就像一棵树苗、一根藤蔓的枝苗,蹿长的时候,它慢慢会长出周边的复叶,慢慢长出其他的触须,会互相地缠卷,互相地盘绕,到后来它会变得好像不是故事本来想讲的那个形状。在那样的复叶跟其他藤蔓的枝叶覆盖在一起的时候,最后我们再看这个故事,就会感受到它其实就是时光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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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有机会到澎湖去玩,澎湖七八月的夏天,你要怎么描述?就好像阳光曝晒强烈到像核弹爆炸一样,或者像你整个人是活在一锅煮沸的白粥里面,在太阳照射之下,天地间的万物都消失了,万物没有影子,光曝饱和到每一寸空间都被光占满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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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历的整个二十世纪一百年的文学星空,充满了那么多小说天才各种不可思议的说故事的魔法。我们听过马尔克斯说故事,听过卡夫卡说故事,听过博尔赫斯说故事,听过张爱玲说故事,听过川端康成说故事,听过沈从文说故事。我们不该假装没经历过这一百年,没见证过小说星空上这些形态奇幻、将时空规则做各种变形的说故事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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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角有非常多的大楼,像巨人一样矗立在香港窄窄的街道,可是巨人脚踝的部分全部腐烂了,大楼的底部都是一些很破烂的商家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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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个二十岁的北京或台北的年轻人,他大脑中所拥有的经验,绝对是一百年前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家,这一生八十年的岁月里他脑中经验的一万倍、十万倍、百万倍。这正是我相信的,现代小说不只是说故事而已,而是如何从巨量的、可能是腰品的经验中,赎换回我们原本最真实的、最柔软的、真正诗意的感性和感情,我们所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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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尔茨写月光被一层层的云挡住,云被微透的月光晕染变成银色的片。云在天空中像一群绵羊或像川端康成《千只鹤》中一千只鹤的羽毛。天空像青瓷的颜色,月光穿过去像可以看透翡翠墨绿色的、螺旋状或柱状的节理,写得非常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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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这个新闻好像很搞笑,但是如果放在古典时代或是古典的故事时刻,它其实是一个非常美的、关于人类美德的故事。这个母亲即将面临死亡。她交代的遗言是要把她身体的各种器官捐赠出去,而这个儿子非常信守承诺。如果没有他搭地铁这个画面,我想象中的画面是:这个儿子背着母亲的遗体,从台北盆地的最南端一直走到最北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但是,这个故事为什么一放到现代都市景观中,一放到现代性的社会结构中,它就变得说不出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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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就是用来呈现那些无法用你原本熟练掌握的语言,去描述的惊奇、魔幻、诧异等等我们说“难以言喻”、我们说“百感交集”的时刻与感觉。在人类情感的交流、经验的传递、悲欢离合的演绎中,故事通常是传达一种信息量较复杂、多层次、浓缩或隐喻的关于人类命运的电光一闪的领悟。常常就是在那样的狼狗时光,那样将梦未梦、人还半醒着的某个时刻,故事像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鱼从海里被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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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常跟一些写小说的同行,或者是比我年轻一辈的年轻创作者说,你们不要以为说故事就只是说故事,其实你说故事很可能会不小心就拨动了神或魔鬼的翅膀。在古时候,写小说说故事这件事情其实是渎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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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丰臣秀吉生前每年三月底的时候都会带着他最亲近的大臣和妻小来醍醐寺赏垂樱。我们走到里面的时候,看到有一面很素净的墙,素白的墙面上简简单单写着一句丰臣秀吉的真迹,我不道那还是诗还是俳句。那句诗写道:“随露珠而生,随露珠消逝,此即吾身,大阪往事,如梦里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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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公把这一大堆整个城市全部文明的浓缩物,放到一个机器里,“咔嚓咔嚓咔嚓”,就变成了一块一块的硬纸块。小说家的工作,基本上跟《过于喧嚣的孤独》中主人公的工作是一样的,就是把全部文明集体打包成一块一块的废纸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