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比如是个大的木桶,礼法秩序便是维系这木桶的箍,倘然这箍被虫蛀朽断折,则木桶的分解,断乎不止是一片两片,而是整个分解的。所以独立以后的成都无秩序的零乱现象,并不只是市面,并不只是军政府里,即是原有的各机关局所也是同然的。
李劼人经典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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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义和团、红灯教、董福祥攻打使馆的消息,潮到成都来时,这安定得有如死水般的古城,虽然也如清风拂过水面,微微起了一点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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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可憎面孔,似乎离开了眼睛,渐远渐远,远到仿佛黄昏时候的人影;界尺声也似乎离开了耳朵,渐细渐细,细到仿佛初夏的蚊子叫,还一直要推演到看不见听不见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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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大抵都相信好的,而不相信不好的,所以邓幺姑对于成都的想象,始终被韩二奶奶的乡思支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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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累了,就仰睡在草地上,从苍翠的枝叶隙中,去看那彩云映满的天,觉得四周的空旷感,好像从肌肤中直透人脏腑,由不得你不要快活,由不得你不想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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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起当前的处境,而心心念念想跳到较好的环境中去,既无机会实现,而又不甘恬淡,便渐渐生出了种种不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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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天那么大!地那么宽平!油菜花那么黄香!小麦那么青!清澈见底的沟水,那么流!流得地响,并且那么多的竹树!辽远的天边,横抹着一片山影,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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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啥子味道?家就是枷!枷一套上颈项,你就休想摆脱。女人本等就是拿来耍的,只要新鲜风趣,出了钱也值得。老是守着一个老婆,已经寡味了,况且讨老婆,总是讨的好人家女儿,无非是作古正经死板板的人,那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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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创痕,最好是不要去剥它,要是剥着,依然会流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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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为当老婆的,只有几件事是本等:一是做家务中凡男子所不做的事,二是给男子生儿育女,三是服服帖帖听男子的指挥打骂,四是努力刻苦自己,穿吃起居万万不能同男子一样;还有,就是男子的事,不管是好是歹,绝不容许插嘴,他要如何,不但应该依从他,还应该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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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点喜欢我,我也有点喜欢你,这是真的。我们就好好地把这点‘喜欢’留在心头,将来也有个好见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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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是一个字的回答:“不!”劝很了,她会生气说:“妈也是呀!你管得我的!为啥子乡下人的脚,就不该缠小?我偏要缠,偏要缠,偏要缠!痛死了是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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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场是货物的流动,钱的流动,人的流动,同时也是声音的流动。声音,完全是人的,虽然家禽、家畜也会发声,但在赶场时,你们却一点听不见,所能到耳的,全是人声!有吆喝着叫卖的,有吆喝着讲价的,有吆喝着喊路的,有吆喝着谈天论事,以及说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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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很惊奇罗歪嘴等人说话举动,都分外粗鲁,乃至粗鲁到骇人;分明是一句好话,而必用骂的声口,凶喊出来。但是在若干次后,竟自可以分辨得出粗鲁之中,居然也有很细腻的言谈,不惟不觉骇人,转而感觉比那斯斯文文的更来得热,更来得有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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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顾天成,似乎是个绝聪明,绝能干,绝有口才的人了。他随便一句话,似乎都含有一种颠扑不破的道理,能够博得听者点头赞赏,并似乎都富有一种滑稽突梯的机趣,刚一出口,就看见听者的笑已等着在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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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平原的冬天,是顶不好的时候,天哩,常是被一派灰白色的厚云蒙住,从早至晚,从今天至明天,老是一个样;有点冷风,不算很大,万没有将这黯淡的云幕略为揭开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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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常说钱家表姐生成一对岩眼睛,其实这野娃娃的眼睛才真岩哩!他每看一件什么东西,老是死呆呆的,半天半天,不见他眼珠转一转。他的眉毛也很粗。脸上是黄焦焦的,乍看去好像没有洗干净的样儿。一张大嘴,倒挂起两片嘴角,随时都像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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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清的月色照着一处处农庄,好像一幅泼墨山水画,把四下里的树木,全变成了一堆堆的山丘。还没有冻僵的秋虫,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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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衣裳,也有风致。藕荷色的大脚裤子,滚了一道青洋缎宽边,又镶了道淡青博古辫子。夹袄是什么料子,什么颜色,不知道,因为上面罩了件干净的葱白洋布衫,袖口驼肩都是青色宽边,又系了一条宝蓝布围裙。里外衣裳的领口上,都时兴地有道浅领,露出长长一段项脖,虽然不很白,看起来却是很柔滑,很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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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大嫂猛地站起来,把手向他们一拦,脸上露出一种又惊、又疑、又欣喜、又焦急的样子,尖着声音叫道:“怎么使不得?只要把话说好了,可以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