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本都没有名字,山便是山,虎便是虎,只有被占据的地方、被驯养的鸟兽方有名字。人便是人,姓名徒增累赘。抹去了名字便如摘除了枷锁。
陈春成经典语录
-
-
无论在何种困顿中,唯有内心的自由馈赠我们真正的未来。
-
本地有个说法,叫心野掉了。心野掉了就念不进书,就没心思干活,就只适合日复一日地坐在野地里发呆,在黄昏和夜晚的缝隙中一次又一次地消融。你就很难再回到真实的人世间,捡起上进心,努力去做一个世俗的成功者了。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在山野中,在天一点一点黑下来的时刻,一切都无关紧要。知道了就没法再不知道。
-
我一度拥有过才华,但这才华太过强盛,我没办法用它来成就现实中任何一种事业。一旦拥有它,现实就微不足道。没有比那些幻想更盛大的欢乐了。我的火焰,在十六岁那年就熄灭了,我余生成就的所谓事业,不过是火焰熄灭后升起的几缕青烟罢了。
-
高考、就业、结婚、买房,这些概念从来都漂浮在我的宇宙之外,从这时起才一个接一个地坠落在我跟前,像灼热的陨石。我才意识到这是正常人该操心的事。正常一点,他们对我的要求也仅限于此。
-
-
-
我想世上也许并不存在对人人管用的经文,要调伏各自的心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偏方。
-
银杏叶子淡淡的香气,和周身微一动弹时发出的松脆声响,让人觉得自己仿佛正睡在一本旧书里,像一张被遗忘的书签,谁也找不着我。
-
它们自己好像也很有信心。看了很久,我站定了,闭上眼,过了一会,在黑暗中看见那些笔画,它们像一道道金色的细流,自行流淌成字,成句,成篇,在死一样的黑里焕着清寂的光。我睁开眼来,心中安定。
-
确定无疑的事情有那么一两桩,就足以抵御世间的种种无常。
-
我熔铸月光,裁剪浮云,掣长鲸于碧海,我统治天上的星星……
-
时值初秋,满山草木松脆,凉风中有稻香浮动。田野金灿灿的,耀人眼目。水稻并非一种植物,而是从泥土中生长出的光。天蓝得像一个秘密。大地起伏,山丘凝碧。
-
我领受过伟大作品的伟大,便无法再满足于这种残次品。饕餮过诸神的盛宴,从此人间脍炙都索然无味。我不再写作了。当时那种通灵般的笔力荡然无存,眼界却似乎并未降低。我知道现在敲下的每一个字都粗砺不堪,这种折磨细小而绵长,像鞋中永远倒不出的沙粒。我忍耐着把这个故事记录下来。
-
当世只有几位酒中方家,才能从杯中尝出露水的记忆和风的形状
-
闭眼沉默许久后,他说,好像有月光在经脉中流淌,春风吹进了骨髓。
-
我把它揉成一团,在另一张稿纸上疾书起来。早饭前就完成了。我用了两个结实的自然段就捕捉到了竹林中的落日,轻松地像摘一枚橘子,阐明了竹叶、游尘、暮光、暗影和微风间的关系,删掉了多余的排比和不克制的抒情。如果世上有且只有一种方式能如实留存住我在那个黄昏的所见所闻,那么方才我已然做到。昨夜我觉得满纸字句像铁栅栏一样困住我,左冲右突而不得出;此刻却仿佛在星辰间遨游,探手即是光芒。
-
就像世间不再有湖面,我这一小片积水就收容了月亮。
-
午风中林叶轻摇,群山如在梦寐中,杜鹃懒懒地叫。我们一前一后,走在将来的回忆中。
-
国庆时回了趟老家。老房间的旧床实在是太好睡了。随便一个睡姿里,都重叠着以往时光里无数个我的同一姿态。从小到大,一层套一层,像俄罗斯套娃一样。